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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一棵树致敬

作者:吴光辉 来源:中国财经报 发布时间:2017-12-28

   

  吴光辉,国家一级作家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学会理事、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、江苏省大众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、中国作家协会书画院特聘书法家;曾获得第四届冰心散文奖、第五届老舍散文奖提名、第九届江苏省“五个一工程奖”、首届江苏紫金文艺期刊作品奖等。 

  吴光辉

  我始终怀着崇敬之情去读一棵树的历史,去看一棵树的人生。

  那个秋天的下午,我来到位于江苏淮阴的枚乘故里,远远地看到院中央的那株800年树龄的银杏,就一下子被他那一身正气、超然高耸的外表所倾倒,一下子就认定了他是一位树类种族的真君子。

  它身高20米,高耸入云,气度非凡,确是树中的伟丈夫,千百年来一直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阅尽人间春色。它那粗约两米的树干呈灰褐色,粗犷而坚韧,干燥而有力,我觉得那就是一位世外高人历经风霜的坚强骨骼。他那枝繁叶茂的华盖结满了沉甸甸的杏果,那肯定就是它清高脱俗的思想内核了。

  我流连于古银杏脚下,一片又一片金黄色树叶随风飘落,一阵又一阵沁人肺腑的清香向我无声地袭来。我听到了一棵树在对我娓娓诉说。

  如果说800年的人生使这棵银杏成长得风姿绰约,那么枚乘的《七发》则是为他的华美外表赋予了丰厚的精神内涵。

  当我走近枚乘故里,看到门前那块高达2.3米、长达8米的巨大“七发石”横卧在银杏的脚下,我就被这块巨石上毛泽东手书的《七发》所震撼,也为巨石背面的浮雕《安车蒲轮》的枚乘人生所感动。我推想耸立于古运河边的枚亭,肯定就是枚乘当年在创作传世之作《七发》时苦思冥想的地方,这座飞檐翘角的凉亭里至今肯定还残留着枚乘来回踱步的脚印;而“廉风正气厅”里陈列的吴客劝诫楚太子的生动蜡像,就是再现了枚乘在《七发》里精心营造的辞赋意境。当然,最令我陷入深思的还是毛泽东向全党推荐学习《七发》的批示。

  我仔细地品读着当年毛泽东要求全党学习《七发》时语重心长的心境。我推想,毛泽东当时肯定是左手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,将自己的沉思完全深陷在烟雾缭绕之中。他肯定想起了枚乘的人生,想起了枚乘的《七发》,也想起了党夺取政权之后的时代考验。

  枚乘是汉初淮阴人,是西汉文景时期最伟大的辞赋家。他的代表作就是这篇被称之为我国最早反腐倡廉檄文的《七发》。《七发》通过楚太子有病,吴国客人前往问候的对话体,告诫贵族集团的高干们,那种贪图安逸、追求享乐、奢华腐败的生活方式是一切病痛的根源。这种病不是用针灸药石所能治好的,唯一的办法就是端正自己的世界观,转移自己的情趣,才能“涊然汗出,霍然病已”。这是我国两千多年前的警示教育经典文章的精髓所在。所以,毛泽东强调:“首尾两段是主题,必读。”为了说明自己告诫全党反腐倡廉的决心,他还亲自手书了《七发》的首尾两段文字。

  毛泽东的告诫确实高瞻远瞩,特别是当今社会物欲横流,金钱至上,贪腐之风屡禁不止,现代“楚太子”们层出不穷。究其原因还是枚乘在两千多年前就说过的精神匮乏,只抓经济,忽视文化,只考核经济发展,不考核精神文明,轻视“天下要言妙道”。长此以往,势必导致精神空虚,物欲膨胀,“久耽安乐,邪气袭逆”。正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,建设枚乘故里廉政教育景观,从精神层面形象生动地引导教育,重现“天下要言妙道”,确是一个具有深远意义的创举。

  我想,正是从这里我才找到了自己为什么一踏上枚乘的故里,就毫不犹豫地断定这株古银杏就是人间真君子的根本原因了。

  是一棵大树成就了一处美丽的风景,更是一篇《七发》成就了这棵大树的一种丰厚的内涵。

  当我看到“仁者寿厅”里的枚乘青铜塑像时,我便认定那清雅脱俗的一代大师形象就是这棵大树的前世,这棵大树自然也就是一代反腐倡廉宗师的化身了。

  至此,我走到参天古树的脚下,抬头仰望着那高大伟岸的身躯,与这位树类种族的真君子久久地对视,闻着从它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清香气蕴,任凭阵阵清香渗透清洗我这充满世俗的五脏六腑。

  我静静地品读着他的人生,回望着他的历史,一种无限的敬意愈加浓烈。

  当要离开枚乘故里时,我站在门前的广场上,久久地注视着这棵千年古树,看到它正迎着秋风夕阳风度翩翩地轻轻摇摆,又有无数片枯黄色伞形树叶默默地四处飞舞。我与它相顾无言。它肯定是在向我挥手告别,它肯定知道我在向它行注目礼。

  我在向一棵气质高雅、内涵丰富的树致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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